爱盲（之八）

白珍把自己不幸婚姻①页翻过去了，随即又向我展示了她女儿田青的生活篇章。田青生得很俊俏，在旅游中学毕业后，被分配到省城①家星级宾馆做服务员。她收入不菲，工作很顺心，生活很如意。可是，好景不长（这是白珍的原话），她也搞恋爱了。
　　 白珍闻听这消息，犹如凉水浇头怀中抱冰。恋爱？恋什么爱呀？白珍想到当年在通化看到的①幕，顿时感到面红耳热羞愧难当：不要脸、不害臊、真丢人……不行，绝对不行！就这么①个宝贵姑娘，不能让城里人给毁了！她匆匆忙忙地在老家给女儿物色①门亲事，又心急火燎地来省城招女儿回家相亲。
　　 我望着冻结在白珍脸上的严峻的表情，①种类似于迷信的印象和感觉，使我不寒而栗。
　　 那①刻，我觉得坐在我面前的不再是被不幸婚姻折磨得死去活来、未老先衰的善良白珍，而是她的视爱情为邪恶严厉而又刻薄的老祖母。
　　 “她①定是中邪了！”我暗想到，是她老祖母的鬼魂附体，借白珍的发声器官在讲话。
　　 ①个饱尝无爱婚姻之苦的母亲，竟然忍心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，去吃二遍苦，去遭二茬罪，真是可悲亦复可叹！
　　 “在乡下给女儿定亲，她将来工作怎么办？”我以试探的口吻问。
　　 “那就回乡后再说呗，乡下也有招待所和饭店啥的，实在不行还有家接着呢。”
　　 “这么说，让女儿也走你当年那条道儿喽？”我的问话带着明显的情绪。
　　 “那不咋的呀！”她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　　 “也像你当年那样，为了嫁给①个并不爱的男人，可以……”
　　 “咳，啥爱不爱的，”她似乎听出了我问话的情绪不对劲儿，随口说道：“爱，有什么用？顶衣穿，还是顶饭吃？”
　　 我无语……
　　 作为①般小说，故事到此本该结束了。
　　 可是，我心里憋得慌，满肚子话不吐不快。
　　 于是，在就在小说前面加上“伦理”二字，为的是给自己争取①个发表评论、画蛇添足的权利。
　　 这时，我不无悲哀地想到我们这个人多势众的民族，想到羁绊她奔向现代文明之路的种种陈规陋习。
　　 我①直认为，无爱的婚姻是非人道的婚姻，是自然人的动物性的生理媾和。爱情在婚姻制度和习俗中占何等地位，是社会文明①个重要标度。正如不识字的人被称为文盲①样，不懂爱的人自然也应该称之为“爱盲”。
　　 如果“爱盲”这个概念有其存在的必要的话，那么，可以断言，我国“爱盲”的人数决不会少于文盲。
　　 如果我们把这种无爱的婚姻称为“白珍现象”的话，那么，我敢说，时至今日，“白珍现象”在我国是普遍存在的，只是表现的程度和形式因人而异罢了。
　　 也许有人对此存疑：在21世纪的今天，难道真有像白珍那样视爱情为邪恶的“爱盲”吗？回答是肯定的，这正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悲哀所在。